宗璞的《红豆》产生于建国以后文艺思潮短暂解冻的“鸣放”时期,作者大的把笔触深入到爱情这一文学表现的禁区,具有标志性的意义。
《红豆》,一个诗意的名字。从上个世纪 50 年代诞生以来就成为一个颇有争议的话题,从极左的批判与否定,到积极的肯定与赞赏,走过了一条漫长而曲折的道路。
相信每一个处于多元化社会思潮中的人再次去反观 17年文学,首先感受到的必定是文本中所体现的价值观和当下价值观的强烈冲突。
这是由于中国历来的文学从来都没有走出文以载道的传统,即便是五四以后也没有抛弃这个命题模式,只是文学不再是传授孔孟之道的工具,新文学的先驱们为道注入了新的内容,即民主、自由、平等。
而当革命文学战胜启蒙文学之后,便抛弃了所谓的“人道”,高举着“革命经战争道”的大旗,但是这种背离了文学本体的作品,大部分是政治的传声简,当时代的浪潮过后,就会失去其生存的语境和文化背景,于是便会给这个时代以后的接受者以突元的感觉。
这点鲜明地体现在《红豆》对小资产阶级的典型齐虹和革命战士的典型肖素的塑造上。齐虹是那个激情岁月里的一块冰,他的性格带有某种世纪末的情调。
从他出场时作者对他的那几句评价就可以看出:“世界对于他仿佛并不存在”“长长的眼睛,有一种迷的做梦的神气”,这些描写都暗示着他与时代的格格不入。
在四分五裂的政治局面下,在剑拔弩张的战争形势之下,在学生民主运动一浪高过一浪的情形之下,他却活在一个似乎与世隔绝的精神世界里,以音乐和物理为伴。齐虹的身上带着一股孤高而忧郁的气质,他从不关心政治,对于现实世界和人性充满了悲观与失望。
这在现在我们看来,也许无可厚非,可是当时的文艺界是怎样评价齐虹的呢?在《20 世纪中国文学通史》中记载:“但不久文艺界反右斗争开始,作品被指责为宣扬资产阶级人情味和恋爱观,歌颂了爱情至上的个人主义者江玫,美化了资产阶级恶少齐虹。”
这实在是让当下的读者匪夷所思。在这个纷乱的世界里有人信仰共产主义,有人信仰自由、科学、自我,但笔者认为这都是一种人生的追求,无所谓对错。可是在我们的 17 在文学中,这种观点是不必存在的。
他的无视人民,就是搞“个人主义”,他的出国就是“叛国”,但是如果按这个准,我们现在“”人有多少呢?在革命战争时代,为了避免战火而远走海外的学者名人大有人在,这样就能说他们不爱国了吗?
战士在战场上拿着枪时如果临阵退缩,那才是叛逃,手无寸铁的老百姓为了躲避战火而远走他乡有错吗?反而是战争,无论是正义的,还是非正义的,拆散了这对彼此深爱着的恋人,让他们在蓝命与恋爱中无所适从。
就是这样一块如冰一样的男孩,爱上了一个20 年的日子全是在那粉红色夹竹桃后面度过的女孩子江,是爱情融化了他那颗冰冷的心,他于是爱得专注甚至于专制,爱得热烈甚至于疯狂。
他希望去“一个没人的岛上,四面是茫茫的大海”,于是他大声的对江玫喊出了“我恨人类,只除了你”。文章中与之对比刻画的人物是萧素,作家的本意可能是想把她塑造成--个革命英雄人物,但事实上给人的感觉却是“欲显刘备之长厚而似伪”。
而且他对萧素的愤怒也是因为发现她正一·步一步改变江对自己的看法对萧素的品质却没有妄下评论。
他虽然专断却尊重江玫的选择,没有强迫她一起到美国,并不顾家人的催促耐心的等待江玫回心转意,可是他们之间由于萧素的左右,分歧越来越大,并最终导致了两人爱情的破裂。
首先,齐虹这样一个具有现代性品格的人与萧素这样一个彻底的革命战士的形象并置在一起反映文本美学上的悖论。
如果把这篇小说比作一幅建筑图画,从美学角度说,那么它要么是高楼林立的城市繁华都会,要么是茅檐炊烟的乡村人家,如果把这两种图案综合在一幅画中,就显得不伦不类。
再次,女主人公江玫自身性格的矛盾冲突和人生选择的犹豫不决也体现出了这种悖论。主人公江玫,她的好朋友萧素,她的恋人齐虹,这三个人之间构成了几组矛盾,而各种矛盾相冲突最后激化造成了一个爱情的悲剧。
江玫在这两人中间好像是一杆天平的指针,一边是友情,一边是爱情:一个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
一个是忧国忧民的革命活动家:一种是只有爱情的唯美二人世界,一种是关系着千万劳苦大众的战乱现实世界;一条是远离战乱追求个人自由的留学之路,一条是战争到底为了人民自由的留守之路。
主人公江玫作为一个情感纤细而缠绵的知识女性,她在这几组矛盾中显得无所适从。从文本的表层意义上看,反映了革命与爱情的对立,而且贯穿整个文本,这两股力量都在为了争取江玫这个中间人物而交锋、较量。
从文本的深层意义上看,其实质是革命话语和启蒙话语的冲突,与其说是江攻在选择,不如说是作家自己在这两个价值立场之间徘徊不定。
正如在结尾部分写到的“江玫想说点什么,但说不出来好像有千把刀子插在喉头。她心里想:“我要撑过这一分钟无论如何要撑过这一分钟’”。齐虹就在这一刻离去了,留给江攻的自然只有一种选择。
两种话语权争夺的结局最终还是革命话语的胜利,齐虹的离去代表了这一切。
小说是以江玫对革命的向往和参与作为故事情节发展的动因的,但不论是江玫还是齐虹都有某种超越了政治的恋爱观,因此即使他们彼此都意识到政治立场的分歧,但还是执着子爱而不能自拔,这也是作者突破了革命话语,对人性的真实关照。
音乐方面,齐虹和江玫都非常喜欢的是《月光曲》,也是因为这首曲子使她认识了齐虹。
琴房、钢琴、月光曲组合成了一个浪漫爱情的序曲,而且齐虹在弹琴的时候“神采飞扬,目光清澈,仿佛现实这时才在他眼前打开似的”,说明他对于现实是锁闭的,而只有唯美的音乐才能开启这扇锁闭的心门。
而江玫在肖素的引导下刚刚开始社会活动,也是通过音乐,即《黄河大合唱》。“她参加了“大家唱歌咏团’和新诗社’。她多么喜欢那“你来我来他来她来大家一起来唱歌’的热情的
声音,她因为《黄河大合唱》刚开始时万马奔腾的鼓声兴奋得透不过气来。”
这两首曲子,很明显一首是小资情调,一首是大众情趣的,代表了这两者之间的冲突。
文学方面,代表萧素革命派的有;
《方生未死之间》是肖素送给江玫的第一本书,这本书很快就把江玫带进了一个新的天地,它描写着中国人民受的苦难,在血和泪中,大家在为一种新的生活一一真正的丰衣足食,真正的自由一一奋斗。
《火把》是艾青的一首小诗,在晚会上当江玫朗诵它时她觉得自己和上千的人共同呼吸,自己的情感和上千的人同起落,那雄壮的齐诵好像是一种无穷的力量,握着江玫想要奔跑。
《大众哲学》是江玫常读的--本小书,江玫正是用这本书中的话来反驳齐虹所认为的自由的。“人也不能只为自己一个人怎么活?”反映了它对江玫人生观的改造。代表齐虹小资派的有:
《潘彼得》是一个神话,他们的爱情就建筑在这些并不存在的童话,终究要萎谢的花朵,要散的云,会缺的月上面《咆哮山庄》“江玫和齐虹常常谈论这本书。齐虹对这本书有那么多精辟的见解,了解得那样透彻,他真该是最懂得人生最热爱人生的,但是竟不然一”。
作者省略了没说的话在这本书中可以找到答案,男主人公克历夫在爱情受挫,并饱受了现实的侮辱和虐待之后,心灵扭曲,人格分裂把复仇看成自已生活的目的,人生的乐趣,他看不到未来和希望,对周围一切及至整个人类都充满了憎恨。
齐虹对爱的偏执,失去爱之后的绝望和暴戾,正是现实中的克历夫。小说中出现的这些“道具”蕴涵着作家的匠心,彰显的文章的精髓以及两种话语权和两种价值观的争夺和冲突。
小说中出现的这些“道具”蕴涵着作家的匠心,彰显的文章的精髓一一两种话语权和两种价值观的争夺和冲突齐虹与江攻的爱情最终如残等般融化了,这场悲剧不仅是爱情的悲剧,更是时代的悲剧。在权威主义盛行的年代,知识阶层的属性暖昧不明,知识分子处于。
一种诚惶诚恐的精神状态中,这种原罪感使他们的灵魂终日在炼狱中痛苦的挣扎,只有通过创作决绝的割断小资的血脉,诚的向革命靠拢才能减少他们精神上的重负。
在以《红豆》为代表的爱情小说或者非爱情小说的爱情情节中,爱情一这小资的奢侈品,被无情的抛弃或掩埋。
但是这份为政治语境所迫的坚决与蕴涵在知识分子无意识中的天性,强烈的冲突和交战。
这也就是在那个年代他们拼命的向主流意识靠拢却仍然受到批判的真正原因,精神世界里的冲突在文学创作中必然会有所呈现。
正如文中所写的“雪还下着,江玫手中握着的红豆已被泪水滴湿”,江玫那细腻缠绵的爱情无可挽回的在哀惋的回忆中永远的逝去了。